糯米呀你怎么那么可爱

hi~

【棋昱】秋风起吃大螃蟹

副标题《太子和他的作精太子妃》(划掉)

古代先婚后爱,大白话甜饼,太子龚X旺夫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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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成婚次日,起了个大清早去普陀寺诵经。百姓交口称赞,太子妃贤良淑德,心系天下,不辞劳累为苍生祈福许愿,太子得此贤妻,何其幸哉。


只有寺庙的小和尚给太子妃递香烛时,看那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锦衣玉袍,唇红齿白,忧国忧民之思溢于微微蹙起的英气剑眉,正惊叹这风骨情怀不愧天命之选,再走近,才听清太子妃虔诚地一边敲木鱼,一边念念有词:“菩萨在天之灵,保佑太子早日烂唧唧……”

 

小和尚:……

 

 

太子妃本是镇东大将军的小公子,从四岁跟他爹去视察阳澄湖,趁大人不注意往河里撒下第一泡尿,就开始了对两江地区的祸害。书没好好背下几本,已经把将军府各个宅子的瓦揭了个遍;被扔去学武,刀棍剑法还没舞成型,先仗着三脚猫功夫到处见义勇为找混子约架,成了江南知名不安定因素;想培养点书画特长,几年下来除了画虾就只会给伴读画胡子,连笔字都没学会,把先生气到自闭。谈起乐律乐理倒是头头是道,正经学问是一点儿都没通晓。

 

但终日沉迷靡靡之音也不是个事儿,蔡程昱往上几个兄长个个文武双全,年少有为,就他天天往梨园跑。蔡将军愁,文路走不通,武路也不行,头发都挠秃了几块。

 

正巧遇上太子身染重疾,国师说要纳个压得住的男妃冲喜,三品以上官员轮流被召去京城动员结亲,蔡将军一咬牙,把自己的小儿子给上供了。蔡程昱哭得稀里哗啦,爹,你不要蔡蔡了吗?蔡将军心软,说:“你乖乖听话,反正只是为了冲喜的侍妃,太子从小是个药罐子,等他两腿一蹬没人管你,你就可以回江南啦,没准还能讨个忠义名声,回来封个一官半职当当。”

 

蔡程昱老羡慕他几个当官的哥哥,可威风神气了,于是眼珠子一转,小算盘打好,拍拍胸脯,那爹我走啦。镇东大将军的小公子就这么远嫁了,临走前把从小不离身的布老虎托付给最大的哥哥,信誓旦旦地承诺,快则下月,慢则明年,我一定回来接我的布老虎。

 

结果婚书刚拟,蔡程昱还在上京的路上,太子一夜间药到病除,连染上多年的痨疾都彻底痊愈,当下就能去御花园跑两圈,两天后上山打死了几只扰民的老虎,三天后在兵场一人揍了一队御林军。与此同时,北方久旱逢雨,南方洪涝退去,边境动乱平定。

 

皇帝大喜,这江南来的小公子是我江山的小福星啊,当即改婚书封太子正妃,写入皇家族谱,待太子登基可母仪天下,福庇千秋万代。

 

几天后踌躇满志到达京城的蔡程昱,看到壮得跟只熊一样的太子,傻眼了。

 

怎么和我爹说的不一样!

 

 

若只是这样倒不至于与太子交恶,哪个少年不怀春,更何况太子熊归熊,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大婚当夜,蔡程昱盛装打扮地在寝宫里等太子,想与他打个商量一拍两散。一直到三更,太子才醉醺醺回房,一反往常凶巴巴的神态,红光满面,丰神俊朗,眉目含笑,向他慢慢走近,然后停住,安静地看坐在床上的太子妃。红烛下,初见时过于锋利的眉眼如今却像是兜住了满天的星辰,有闪烁的微微光芒。

 

蔡程昱脸“唰”地就红了:“那个那个……”

 

话音刚落,太子猛地往他身上一扑,蔡程昱一时没防备,被抱了个满怀,一同跌入柔软的喜被里,颈侧贴上了一张发烫的脸,当下又惊又气,怎么来硬的!

 

刚要奋力挣开,身上却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呼噜声。蔡程昱当场石化,洞房花烛夜仅存的一点旖旎暧昧气氛都给扑腾没了。偏太子还重得跟座山似的,蔡程昱那练起武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身板哪推得动,被压得全身发麻。

 

闻着臭烘烘的酒气,看着窗外京城陌生的一轮冷月,蔡小公子两眼泪汪汪——背井离乡大老远嫁来,臭熊一句话都不与他说,还把他当床褥,在江南哪受过这样的委屈。

 

 

太子也想不明白,半夜酒醒过来,看上去奶乖奶乖的太子妃怎么一着空子就把他往死里踹。他实在头疼得紧,只得武力镇压,三下五除二就把张牙舞爪的小少年给绑了,扔到床脚,还记得给分一半喜被给他盖上,然后翻个身,任一旁多吵多闹都照睡不误。

 

当夜,全京城都知道了太子妃哭肿了眼,四肢无力,满身红痕,彻夜痛骂太子烂唧唧。

 

第二天早朝,感受到大家玩味眼神的太子:……

 

 

江南那边一听这消息,更慌。本只想投机取巧让蔡程昱走个后门,怎么还当上太子妃了,别说统管后宫,让他看一窝鸡崽都不一定看得住。几个哥哥赶紧给他出主意,悔婚要杀头,逃婚要诛九族,谋杀亲夫他死了你也得殉葬,那就想办法让太子休了你吧。

 

自此太子府开始了鸡飞狗跳的日子。

 

蔡程昱仿佛找到了自己二十年庸碌人生的真正追求和天赋所在,早晨起来,拥抱太阳,让身体充满,灿烂的阳光,然后斗志满满地换着法子让太子不得安生。太子结束完繁忙公务回府,不是看到书房被掀了,就是看到花园给砸了,再不就是看到辛辛苦苦攒下的私房财宝全拿去赈灾了。这边忙着收拾残局,那边蔡程昱又已经打着太子妃的名号到处游山玩水,劫富济贫,把民间乡绅恶霸、朝中贪官污吏得罪了一轮,每天上门说理说情的官员几乎要踏破门槛。

 

借着收拾这堆烂摊子,朝中竟也完成了一次肃清。百姓都说太子自纳妃后越发铁面无私,手段毒辣,出手直击阶级矛盾要点,不畏强权伸张正义,为民除害,将来定是一位贤君。

 

太子听了心里苦,人都给得罪了,能怎么办,不是我收拾他们就是他们收拾我了。

 

忍不住想训几句,话未出口蔡程昱就赶紧跑进宫里抱着他不知道怎么时候熟络起来、要好得亲母子般的皇后哭诉。皇帝也骂太子:“多少年来百姓饱受天灾人祸,苦不堪言,如今幸有福星保佑,得以片刻安宁,你堂堂下任一国之君,不把江山社稷放在眼里,做事不知轻重,如何将百姓托付于你?朕痛心疾首,生出这样的儿子,对不住列祖列宗,对不住天下苍生,也对不住你媳妇儿的兢兢业业、宵衣旰食!”

 

太子:……他会个锤锤。

 

 

从宫里回府的路上,太子轻轻敲了一下还在闹别扭的太子妃光洁的小额头:“你怎样才能安分点?”

 

蔡程昱委委屈屈地说:“想吃桂花糕、油京果、豆儿饼……”他本意是让太子给他回去,但又怕太子听了不开心,只得换个说法暗搓搓表达下。太子府冷冷清清的,他不闹腾就没多少生气了;太子脸也冷冷的,只有生气时才有点儿表情。

 

太子没说什么,用力揉揉他的脑袋,把他的小揪揪给挑乱。蔡程昱也不躲,来京好几个月,太子哪真的凶过他呀。

 

 

几天后蔡程昱早晨起来,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还想再赖会儿,突然闻到一股清清甜甜的香气,眼睛一亮,赶紧跳起来光着脚跑去前厅,果然看到满满一桌江南小吃,放在刚温过的食盒里。一旁的侍女说:“殿下差人找蔡将军打听太子妃喜欢的小食,烹好快马加鞭送来,还把太子妃打小住的房间里的东西也给搬来,园林、琴房、书房都改成您在江南宅子里的模样,说别让天天想家不开心了。”

 

蔡程昱愣了一小会儿,才闷闷地举起筷子,戳了戳那块糯米桂花糕,心想都把我家搬来了,怎么不干脆让我回家呢。

 

 

但堂堂蔡小公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

 

历史表明,单打独斗必然是难以成功的。蔡程昱赶紧熟读各民间宫斗宅斗话本,认真汲取老祖宗留下的先进经验,制定了周密的“逃离太子府”计划。首先,要策反太子之前同样以冲喜之名收的几位侍妃,继而形成团队合力,为自由共同反抗黑暗势力,架空太子,夺得太子府的话语权,最后鸠占鹊巢,逼太子休妻——当然,要是能顺便把这几个如花美眷纳为己有,帮他江南老爹省了催婚的功夫,岂不美哉。

 

春秋大梦做没半会儿,三个侧妃先来太子妃寝宫找他,个个美艳大方,身姿婀娜,笑靥藏秋水,轻纱卷碧烟。再瞧瞧自己素兮兮的长相和干瘪瘪的小身板,蔡程昱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儿,难怪熊太子不把他放心上,美人在侧,谁还要蔡蔡呀。

 

几位侍妃把蔡程昱围着好奇地打量了一小会儿,看身穿月白色长衫的青涩少年明明紧张得很,还要挺直腰杆装作成熟的样子,笑出声:“原来太子好这口。”

 

蔡程昱脸一红:“你们别乱说。”

 

“就你与他洞过房。”

 

蔡程昱一听,恼羞成怒,严肃地申明,声如洪钟,如雷贯耳,响彻太子府:“谁要和烂!唧!唧!洞房!”

 

众人:……

 

暂且不提这日之后京城甚嚣尘上的关于太子隐疾的流言蜚语,这边厢,看上去年纪稍大些的侍妃听他嫁了个不能尽人事的丈夫,深深叹了口气:“原来是与我们一般命苦的人。”

 

蔡程昱一听,赶紧竖起耳朵,摇起尾巴,对着挤不出泪水的眼睛扇扇手,拉拢侍妃:“对对对,我太命苦了,真的,姐妹,我一看你们就是被那沉湎淫逸、阴险嚣张的臭熊强抢回来的,我们要反……”

 

几位侍妃已经自顾自切换到悲春感秋模式:“我是兰妃,生于贫民之家,十二岁便被卖到青楼,三年前被一官员买下,本想今后可过上安定生活,却不想官员夫人欲将我毒杀后抛尸野外,幸得太子拾我回府,从此我便甘愿为太子做牛做马,任何伤害他的人,我都愿与之同归于尽。”

 

“我是梅妃,是将军之女,有一青梅竹马,成亲前日家父嫌贫爱富,悔婚将我送予太子做侍妃,所幸太子体恤,又看家父心术不正,便让我留在府中,许诺待青梅竹马有日中举,让我回乡成亲,太子的大恩大德永世难忘,谁敢作乱,我家数千兵马可不轻易答应。”

 

“我是桃妃,本是邻国的公主,惨遭外族入侵,国破家亡,颠沛流离,沦为婢女,太子北征时见我可怜,将我带回悉心照料,哎,你别扁嘴,别误会,我喜欢女的,但若有人负太子,我定让他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三个侍妃转过身,一起看着蔡程昱:“菜妃,你刚刚说的臭熊是什么?要反什么?”

 

菜妃:……

 

 

晚上太子回府,瞧见蔡程昱蹲在院子里拿一根木棍逗乌龟,便走过去俯身敲他的头:“又在玩什么?”

 

蔡程昱别过身,不理他:“教它今晚去你房里咬你。”

 

“咬我干甚?还要动用上你的乌龟?”

 

“因为你有三个如花似玉的侍妃,我哪近得你身。”

 

太子乐了:“你不喜欢我遣走她们就是了。”

 

蔡程昱急忙阻止:“可别,她们以后怎么办啊。”

 

太子把手臂伸到他脸旁:“那你酸什么,别让乌龟咬我,你自个儿咬吧。”

 

蔡程昱哼了一声,起身拍拍屁股,转过身,得意地回房了。

 

 

清晨,普陀寺的小和尚去佛殿添香油,看见佛像前有一少年在摆弄木鱼,剑眉星目,正是乔装打扮的太子妃,还以为小夫夫又吵架,太子妃前来诉苦,走近却听见了太子妃认真地念:“菩萨在天之灵,请保佑太子无灾无厄,长命百岁……”

 

小和尚了然笑笑,小孩儿终归要长大。

 

“……但是烂不烂唧唧呢,还得看他怎么用。”

 

小和尚:……

 

 

这年秋天,宫里菊花开得好,听闻阳澄湖的蟹也肥,皇帝大喜,自从太子妃入门,国运是越来越好,迎来难得的丰收年,当即决定大摆秋宴,邀文武百官共赏菊品蟹。

 

蔡程昱从半个月前就兴奋地翘首期盼,也不作妖了,每天按时跑来书房缠着太子问,我哥和运蟹的商队什么时候过来呀。太子被烦到不行,捏捏他的脸,随口说快了快了,继续翻看折子。皇帝与皇后年事已高,恩恩爱爱了一辈子的俩人想要清静了,折子都让人往太子府里扔,无奈太子妃实在不争气,分不得担子,太子忙得分身乏术,也没空去看蔡程昱在闹腾什么。

 

蔡程昱后知后觉自己被捏了,气得对太子比了个鬼脸,最近关系是缓和了些,也不可以得寸进尺呀。过一会儿又实在无聊,便趴在太子背上看他的折子,还要装模作样地品头论足一番:“北将军还想招兵呢,都比我爹还多几倍了,不好好戍边在做什么?我跟你说,我看的话本里十个反派,有八个就这么反的……”

 

“蔡蔡,那是我小叔。”

 

蔡程昱赶紧捂嘴。

 

“也是你小叔。”

 

蔡程昱红着脸老实了,乖乖靠在太子旁边,太子翻折子,他就看话本。

 

 

真到秋宴当日,商队把蟹运往御膳房,蔡程昱一溜进宫里就找不到人影。太子想了想,估摸是去找他哥叙旧,也找几个幕僚谈事务去了。虽然孩子心性,但蔡家教出来的,总归识分寸不会胡来。

 

直到书房外传来一声宫女的尖叫。

 

很快有侍卫前来报告:“殿下,螃蟹……逃了!”

 

“……”

 

马佳打趣说:“太子妃家的螃蟹和他一样不乖吼。”

 

太子沉着脸问侍卫:“逃了多少只?”

 

“十车全逃了!”

 

这离开宴不到半天时间,水都还在烧着,怎么螃蟹全跑了。太子赶紧推开门,果然看到院子里到处是宫女提着篮子在捡螃蟹,或有被夹伤的,哭嚎声此起彼伏。御膳总管心急地说:“清点出来少了,今年来的活蟹个大,还肥,爬得快,这哪怕是漏了一只跑到圣上面前都……”

 

太子眼前一黑,还能是谁放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蔡程昱这攒了大半月的不老实全交代在今天了。不一会儿果然就听到了库房里传来他家太子妃的求救声,凄凄惨惨戚戚。太子喝停了要过去护驾的侍卫,捡起地上的藤条,自己去对付。

 

推开门,就见不大的库房里,蔡程昱坐在中间的灶台上,抱着腿,吓得脸都哭花了。太子怒极反笑,正想嘲几句,看到库房里地上黑压压的一片螃蟹,全阳澄湖今年个头最大、蟹黄最肥的一车都在这了,都是准备上皇亲国戚桌子的,正挥着大钳子围着灶台张牙舞爪。

 

这才想起蔡程昱提过,小时候曾贪玩跌入过水池,被满满一池的螃蟹围着夹屁股,有阴影了。

 

“怕螃蟹你放他们干什么?”

 

蔡程昱哭叫:“不是我放的,你快过来抱我!”

 

“那谁放的?”

 

“我哪知道,求你,快来抱我,我怕,好恶心,它们会夹死我的!”

 

“不会死的,这蟹能咬得你多疼?”

 

蔡程昱急了:“真的会死的!你快来抱我!”

 

“你这个子白长的吗?都可以踩死它们了。”

 

蔡程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号啕大哭:“臭熊你对谁都好,就对我不好呜呜呜呜,你怎么不抱抱我……你那天,你那天要是抱抱我就好了……”

 

太子心情复杂,想了想问他:“你叫我什么?”

 

蔡程昱吸吸鼻子:“臭熊。”

 

“你不把我叫开心了我不抱你。”

 

“……太子。”

 

太子不动。

 

“……殿下。”

 

还是不动。

 

“……相公。”

 

太子挑了挑眉。

 

“龚子棋,”蔡程昱两眼泪汪汪:“子棋,抱我。”

 

龚子棋叹了口气,心软得都要化了,几步走过去踢开灶台前的螃蟹,把蔡程昱打横抱起来,用下巴蹭了蹭他冰凉凉的脸颊上的泪痕,说:“我当然想抱你,看你第一眼就想抱你,我那晚就是太开心了,喝多了……不然我舍不得的。”蔡程昱紧紧抱住龚子棋的脖子,往他怀里钻,不敢说话,怕一说就是不得了的话。小心脏砰砰砰地狂跳,全身也烫得厉害。

 

 

晚上秋宴总算如期开始,御花园里百官把酒言欢,其乐融融。太子一边与人谈笑,一边看着身旁的空位若有所思。

 

“真的不走了吗?”

 

某个偏远行宫里,本应受了惊在东宫静养的太子妃坚定地摇摇头。

 

郑云龙看着自家堂弟。螃蟹确实不是蔡程昱放的,但计划是蔡程昱前几个月前从某本乱七八糟的话本里抄来的。他觉得一点都不靠谱,纵火诈死这招老早就过时了,肯定不出城门就被人绑回来,偏蔡程昱还觉得天衣无缝,得意洋洋地写信安排他们分工。告诉他实话吧,又太打击他自尊,毕竟蔡程昱说自己想了大半年,那就勉强配合一下。郑云龙都不敢和他说,计划里的柴火、假尸他根本就没准备,城外接应的人也没有。

 

郑云龙递给他一只布老虎。蔡程昱接过眼睛就红了:“你怎么把这个带来了?”

 

“你爹早就猜到你这趟肯定不愿意回来,让我带来还你的。”

 

从太子派人去江南打听蔡程昱喜欢吃的小点那天起,他爹就没指望他有一天会回来,对着来人骂了半天,说自家小儿子从小皮到大,现在终于飞远了,再也不回来了。

 

 

蔡程昱道别堂哥后,闷闷不乐地走回东宫,看见龚子棋在门口等着。红墙前只比他大一些的华服少年披着白色的长袍,身姿挺拔,月光映照下生得冷冽的五官都温柔起来。

 

他们久久地相视不语。

 

“回家吧。”良久后,龚子棋才说,伸出手。

 

“好。”蔡程昱走上去,把他的手牵住。

 

 

秋宴结束没几天后,龚子棋他小叔果然勾结外族造/反了!蔡程昱简直要得意上天,挂在龚子棋身上卖乖:“我就说,是吧是吧,肯定有问题。”

 

龚子棋无语地拍他下来:“高兴什么,要打仗了。”

 

蔡程昱瞪大了眼睛,迟钝地感知到了事态的严峻。龚子棋他爹接过这天下的时候,藩王势倾朝野,斗了几轮才握得实权,然江山已支离破碎,多年战乱之下百姓民不聊生,这几年才缓了口气过来。如今皇帝一身铮铮铁骨老去,各方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毕竟不是谁都像蔡程昱江南的老爹,日常逗鸟养鱼揍蔡蔡就很开心了。

 

“莫怕,我们有小福星,他们没有。”龚子棋握起了太子妃发冷的手,亲了一口安慰道。

 

蔡程昱崩溃,哪有什么福星啊!我会个锤锤!

 

 

太子代父出征那天,城墙外,苍茫黄沙下万千精兵铁骑井然列阵,偌大的兵场一片肃穆。凛冬将至,谁也不知深入北方险境的征伐胜数多少。

 

太子妃上前,认真地从身上摸出一只布老虎,双手递上给队首的太子。

 

身后的亲兵们笑出声。

 

龚子棋也觉得好笑,摇着布老虎问蔡程昱:“这做什么?”

 

蔡程昱红着脸说:“我我我……这是我从小抱着大的,你别笑,怎么一点情趣都不懂啊,话本里都这么写的,带上它,就是带上我啊,哎你不要算了。”

 

龚子棋这才认真地看布老虎,确实是有些年头了,怕被收回赶紧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胸前鼓起一个包,滑稽得身着戎服的威武度下降了七八分。又觉得有些磕,再掏出来,翻开外一层棉布,果然看到一枚伏虎形状的牌子。他沉默了一阵,问蔡程昱:“你爹给你的吗?”

 

蔡程昱懵懵地点点头,不明所以。龚子棋不知道他的父亲是以什么心情送来这只布老虎,这份托付太过于沉甸甸。他摸摸蔡程昱的头,说:“我定不负你。”

 

“你只要平安回来就好。”

 

龚子棋上前把他紧紧拥住怀里:“我自小就在学习怎么当一个皇帝,治国之策,用兵之术,何时张扬,何时收敛,曾年少气盛,也曾为免于深宫迫害,佯患痨疾,我自信自己能当好一个皇帝,却从不知为什么我要当一个皇帝……但我现在有了必须回来的理由,所有将士也应该有必须回来的理由,我希望天下苍生都可以有期盼,有希冀,我要当一个可以给他们允诺的皇帝。”

 

说到激动处,他松开怀里的人,想给他一个郑重的承诺,却见蔡程昱哭丧着脸,思绪早已卡在某一句无关要紧的话上:“你是装病的啊,原来我不是福星,那这回怎么办,我保佑不了你啊啊啊……”

 

太子:……

 

说多只会助长小孩儿的胡思乱想。龚子棋退了几步,翻身上马,大手一招:“将士们,随我出征——”

 

呼声中,军号嘹亮,万马长啸,兵场沸腾起来。

 

蔡程昱看着浩浩荡荡远去的队伍,心中反复默念,一定要平安归来。

 

却不知,这一走,就是两年。

 

 

两年后。

 

宫里日子还算平静,皇帝因劳累前些日子已经开始卧病在床。皇后安慰太子妃,油尽灯枯是自然规律。蔡程昱摇摇头,是不舍,也是有些害怕。晚上写家书给龚子棋,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先反了你当皇帝啦。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半月一封,说的都是没有意义的绵绵情话,后来战线越收越紧,闲余时间越来越少,已经好几个月没收过龚子棋写给他的家书。只能听战报猜测龚子棋的近况,今日大捷,他就能好好歇息下;若是遭到埋伏,一定是气急败坏,传到宫里大家也跟着紧张。

 

国事要紧,有时候来信了,蔡程昱心急地站在皇帝旁边眼巴巴地跟着看,潦草的几行字里说完正事就没了,接过来反复读,确实是没提过他。

 

晚上难过地想是不是龚子棋把他给忘了。掰着手指数,成亲三年,就有两年没见着面,听说塞北的姑娘、少年郎又好看又健美,哪还有蔡蔡什么事。越想越郁闷,把龚子棋的唧唧诅咒了个遍,才闷闷地睡去。第二天醒来,还要去宫里帮皇帝批折子。

 

等龚子棋回来,他就能帮忙分担子了。

 

 

北方越来越多百姓因战乱逃来京城,蔡程昱决定开太子府的粮仓救济难民,一时太子府门口领取食物的人络绎不绝。蔡程昱手忙脚乱,这边指挥人去煮汤粥,那边还要代表太子安抚百姓,跑里跑去头都大了。幸好有三位侍妃在旁边帮忙打点,考虑也周到,才不至于乱了套。

 

“我觉得你们三个都比我适合当太子妃,我就只会说说说。”中午休息的功夫,蔡程昱累得不顾形象地摊坐在台阶上,忍不住感慨。

 

侍妃们笑:“再适合当太子妃,也当不了,太子妃首先得是太子的老婆,也就你了。”

 

蔡程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太子来家书了!”门口有信使喊。

 

蔡程昱一听,赶紧站起来,兴奋地跑出门外,推开准备检查信件的下人,哪管那么多规矩,直接抢过来拆开。

 

只见信封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休书。

 


 


“立书人龚子棋,远征在外,存亡不知,归时未定,有妻蔡程昱年少,立此休书,自此退回本宗,愿相离之后,蔡程昱返江南,远离战事,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塞外。

 

黄昏残阳似血,万里萧条。秋雁低飞过营地,千峰在缓缓升起的炊烟中隐入杳冥。

 

龚子棋走出营帐,战事连连告捷,已到收官之时,若顺利冬天前就能返京。他回过身看床铺上那只被风沙卷得灰黄灰黄的布老虎,眼神黯了下去。

 

“报——”

 

“何事?”

 

“禀告殿下,有,有……”传号的士兵为难地支支吾吾。

 


龚子棋皱了皱眉,眼神越过士兵,看到几米外有一清秀少年,身骑红色骏马,灰头灰脸,提着两个竹笼子,抬起下巴,神气地说:“来慰问的!”

 

“你不是回江南了吗?”

 

“今年的螃蟹肥了,后面还有一车,”蔡程昱没回答,扔下那俩笼子:“你不吃我给别人吃了。”

 

龚子棋快步走上去,托住马上少年的腋下,一把抱下来,然后在马惊动的尖啸声中,在扬起的黄沙中,在塞外干燥凛冽的风中——将他用力地吻住。

 


蔡程昱一边掉眼泪一边趁着换气的间隙说:“你这个臭熊,你让我回什么家,我不回家了,你要在这,这里就是我家,我不回去了……”

 

 

当夜,马佳带兵勘察地形回来,看到闹哄哄的营地里满地的蟹脚、蟹壳,一窝窝的士兵为一个蟹钳子大打出手,好不热闹。他发出一声怒吼:“你们这帮孙子!有肉吃不等我!”

 

亲兵赶紧送来一只:“留了留了,太子让给爷留了只,说这回他的蟹可乖可乖的,不乱跑,还会自己回家!”

 

马佳哼了一声:“那太子在哪呢?”

 

亲兵冲不远处熄了油灯的营帐努了努嘴:“自然是留了最大的螃蟹给他,正吃着呢。”

 

马佳笑,掰开蟹壳,今年秋天的螃蟹,确实是好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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