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呀你怎么那么可爱

hi~

【棋昱】关于他离开的原因

一个AU,龚总和蔡秘书。

小言狗血风,画面参考是 @無軌列車ls的一副(图四的社畜背后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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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晚上。


十一点,小周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时,接到蔡程昱的电话。等他匆匆打车赶到微信定位里的地点,只看到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蔡程昱坐在一个酒店门口的喷水池边上,手里捧着一罐还没有拉开的可乐,安静地发呆。他的刘海有些长了,低头时盖住眼睛,情绪一半掩于夜色,一半被有意地藏在细软头发之后。名牌修身西装很显他清瘦的身材,在云层密厚的夜空下孤单地因风起风落摇摇欲坠。


“你可能会觉得突兀,但是做我们这一行的,总是要在奇怪的时间出门,习惯就好,”蔡程昱冲他笑笑,把可乐扔给他:“在这等等吧,龚总等会儿就出来了。”


小周今年刚毕业,幸运地进了一家很不错的公司,应聘上的岗位是秘书助理,第一年月薪一万五,独立办公室,每个季度末有五位数的绩效。小周受宠若惊,想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哪点儿比别人出色,明明无论学历还是资历,和当初面试时的竞争对手比都有蛮大的差距。最后只能归结于面试的时候,有个很年轻的面试官翻他的简历看到他不小心放进去的生活照,毛线帽篮球服垮裤bking姿势,笑了出声。他窘迫地想把照片要回来,那位面试官只是说,挺好的。


当时倒是没想到这么年轻的面试官会有什么决定权,直到上班第一天,人事经理带他去见这个男人,介绍说,这将是你的直接领导,公司的总经理秘书,蔡秘书。


“为什么蔡秘书会录用我这样的人呢?”


蔡程昱扶了扶眼镜,他的背脊总是挺直,笑容总是得体,讲话总是滴水不漏:“你很像龚总,我喜欢古典音乐,喜欢宅在家里,喜欢看书,他不懂我,我不懂他,这样不好。”


明明没有错呀,为什么说出来是那样的遗憾。


小周觉得蔡程昱是个很奇怪的男人,比他大不了多少,却丝毫没有年轻人的锋芒和锐气,也没有他漂亮履历应有的张扬。虽然偶尔也有孩子气的时候,比如跟电话里不知道哪一位前辈撒娇,乖巧地叫“哥”;比如午睡醒来流了一下巴的哈喇子,擦口水的样子很像舔肉垫的猫;比如闲聊时容易犯傻,自己把自己逗乐,在沙发上打滚,笑声清朗透亮。但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冷静、谦逊的。


小周跟了他小半个月后终于知道了原因——当龚子棋的秘书,确实是件很消磨意气的事。


龚总很年轻,想法激进,冲动任性,所以他的秘书要是与他相反、互补的,在他发脾气的时候细声细语,在他得意的时候理性分析,事无巨细地安排行程,提供全面的决策建议,悉心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甚至要记住他的情人名单,纪念日去人挤人的商场里挑选礼物。龚子棋不是好应付的上司,他有两个秘书,一个最近五年换了八任,而另一个,就是从毕业起就跟着他的蔡程昱。


上班第一天,蔡程昱就给他讲:“龚总早餐一般是美式和三明治,咖啡要地铁口那一家的;他每天中午会去公司楼下的健身房,你记得给他备好换洗的衣服;他只有工作日的晚上会出来应酬,但也不能太多,九点前一定要回到家,因为他每天还要打一个小时的游戏;下班了就不要和他说工作的事情,但是可以提前把第二天的行程发给他,建议他的着装搭配,虽然他早上醒来一般也会忘了……”


小周懵懵地问:“可是,我不是你的助理吗?”


蔡程昱愣住,好一会儿后才自嘲地笑笑:“对,那你随意就好。”


人事部喜欢聊八卦的Lily和小周说,龚总和蔡秘书读书时就认识啦,他们很合得来,所以一毕业,龚总从家里接过这公司,就把他邀请过来。但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契合的一对呢?小周认为,所谓的合得来,不过是有人一直在让步。蔡程昱会在陪龚子棋吃完素淡的增肌餐后,发微信给小周,帮我打包一份麦当劳的套餐,要加大份的麦辣鸡腿堡;一起从地下rapper的演唱会回来的路上,龚总兴奋地飙车,蔡程昱在车后座悄悄吞下一片止痛药,紧张地抓住身下座椅垫上的流苏;蔡程昱喜欢和同事们打打闹闹,然后在龚总进门的前一刻,敛起笑容,戴上眼镜回到电脑前安静地敲字。


赚钱,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小周想。


*


“龚总让我们过来的吗?”小周问蔡程昱。


“他让我过来,你陪陪我。”


小周望向他身后,城里最贵的酒店,大门中央有个彩色玻璃的穹顶,连大堂里的几根柱子都是精致雕花、柱头镀金的。酒店顶楼还有个露天的廊台,他读书时听说过,那里很华美,可以俯瞰整座城市,有钱人喜欢在那里求婚或者求爱。


龚子棋在他的七八个情人里选了一位最适合当女朋友的,应该是个社交名媛或是当红演员,他们这种公司最喜欢这样的合作。今晚他会把从海外定制并空运回来的戒指戴在那位幸运女孩的手指上,明天他们会在全城的新闻媒体公开恋爱的消息,然后公司股价上涨,他们这个季度的绩效又是一笔可观的数字。这明明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小周却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低落。他坐到蔡程昱的身旁,和他一起发呆,似乎能听到几百米外的高处,那里音乐喧杂,觥筹交错,有人起哄,有人跳舞,有人接吻。


而他们在热闹之外。


到了凌晨两点,龚子棋才在朋友的搀扶下下楼来,他们一起送一个女孩子上了另外一辆车。临关上车门的时候,他在对方额上落下一吻,然后挥别了朋友,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来。他即使醉了也记得喷水池边上会有人等他。


“龚总……”小周连忙站起身。却见龚子棋熟稔地倒在蔡程昱的身上,头蹭进他的颈窝,双手抱紧他的腰,像一只不安的小狗,急切地找他熟悉的气味。


蔡程昱只是冷静地托住他,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扔给小周。


开龚子棋的车回去的路上,小周紧张到不行,生怕有一点点的剐蹭,一年的工资就得泡汤,也就错过了车后座的一些对话。等他在红绿灯前停住,才分出心思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我不喜欢她的味道。”龚总说。


“你喜欢什么味道?前几天客户送来一些香水,都挺好闻的,我明天送去给她吧。”


“不要。”小周在后视镜里看到,他们像一对情侣一样在车后座紧紧相偎,龚子棋的嘴贴在蔡程昱的耳边,他太醉了,摇头晃脑的,说话的时候可能亲到了他,也可能没有。


他说:“如果她闻起来……哪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像你,可能我就会喜欢她了……”


蔡程昱没有再说话,小周也不敢说话。龚子棋等不到回应,垂下脑袋,靠在蔡程昱胸前睡着了。


车内的空气太过压抑,蔡程昱把车窗放下一小道缝儿,风吹起他的额发,公路上橘黄色的路灯光不停地穿梭过他的眼底。他凝视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看不清一草一木。


小周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力感在胸腔里冒起酸。这个晚上他不小心窥见了一些很悲伤的秘密。


把龚子棋送回公寓后,他们一起打车回公司的宿舍。蔡程昱故作轻松地和小周说:“你不要被吓到啦,龚总喝醉后是有些失态,但也不会做出职场性骚扰这样的事情,明天他就什么都忘了。”其实绝大多数时候,喝醉酒的龚子棋像只骄傲的猫,张牙舞爪,谁也近不得身。但这些不必他说,他们以后会知道的。


“明早十点他要是还没来公司,你再打电话给他,午餐清淡一点,接下来两天就不要安排应酬了,让他休息一下。”


小周点点头,看着蔡程昱,欲言又止。


“怎么了?”


“老大啊……”小周斟酌着用词,憋半天才问:“我看您也不缺助理啊,跟了您这段时间我也没做什么,都在学怎么伺候龚总,你是不是……准备要走了啊?”


的士司机的播放器正好在两曲切换的间隔处,车内格外的安静。


你是不是要走了?


你是不是要放弃了?


蔡程昱侧过身看小周,依然是温和的笑:“我暂时还不想走。”


他还没找到必须离开的理由。


*


第二天出乎小周的意料,没有新闻,没有订婚,没有股价大涨,这个季度末也不会有更高的绩效奖。龚子棋甚至没有迟到,早上八点半就出现在办公室里,和下属们开会。


小周纳闷地去倒咖啡,看见蔡程昱在茶水间吃药。他随身携带一个白色的盒子,里面装满奶白色的药片,吃药的时间不太固定,有时早上吃,有时晚上吃,治什么病他们也不敢问。


“老大,你不舒服了?”


蔡程昱摇摇头,说:“没什么,对了,等下我要开会,我转你一笔钱,你替我去楼下的mall买些礼物,项链或者耳环,好不好看无所谓,贵一些的。”


后来才知道龚总决定和他的情人们断了联系。小周按蔡程昱的要求把礼物和鲜花一份份寄出去,再去敲龚子棋办公室的门,跟他说,已经说清楚了。


龚子棋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没有拉开窗帘,在光线很黯的空间里背光对着他,看不见表情。他问小周:“蔡秘书知道这件事吗?”


“是他交代我去办的。”


龚子棋沉默,隔了蛮久,才气急败坏地站起来,一把将身前桌子上的东西扫到地上。窗帘被扯开,热烈的日光照在龚子棋脸上,小周看到他双眼通红,布满可怕的红血丝,五官因为悲伤和愤怒扭曲。他大声问:“为什么他不会生气?”


为什么蔡程昱要生气?


小周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出了他们之间的那些暧昧和试探。或许他们之间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或许他们因为误会一直在错过,或许他们始终止于那一步,小周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用“气”这种幼稚的方式。每个周末的早晨去他的公寓收拾他和别人欢爱过的痕迹,为他和别人的约会策划浪漫,看他每段恋情的分分合合,在他向别人许下承诺的现场吹几个小时的冷风。


为什么蔡程昱要生气?


他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所以他才可以冷静地在他身边。


小周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他尊重且仰慕他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前辈。他风度翩翩,他温柔和善,明明是那样值得被珍惜的一个人,却只能孤单地等在热闹之外,这么多次,这么多年……但他不能为自己的上司争取什么,龚子棋是这个公司绝对的话语者。所以他红着眼睛瞪他,什么话也不说。


龚子棋的愤怒无处发泄,他的手颤抖地抬起,又紧紧握上,最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绒布盒子,大力地扔到墙上,一枚戒指应声掉了下来。


小周默默地走去捡起,看到那枚戒指的设计是一对相拥的星月,上面砌满玲珑闪亮的碎钻。


他瞪大眼睛再去看,反复地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戒指的尺寸——


一枚男戒。


“我等过他。”


*


龚总很快又结识了新的对象,听说挺不好追,但他的攻势很势在必得,每天一大束玫瑰,一周三次高级餐厅,节假日的时候还订了飞巴黎的机票。小周被这些额外的工作折腾得焦头烂额,一边是临近季末猛增的业绩压力,一边又要帮龚总想办法哄人家开心。蔡程昱倒好,把他带起来之后就转为工作秘书,很少插手这些私事。


Lily同情地安慰他:“龚总是这样的了,他追人的时候呀,要多爱有多爱,但是甩手也是要多快有多快,你很快就能解脱了。”


两人凑在一起痛骂龚总“渣男”。但他们心里清楚,龚子棋其实也不太渣,他只是多情且果断,他对每一段正式确定下来的感情都很认真,庄重地开始,专注地交往,体面地结束,从不拖泥带水。可能唯一的例外就是蔡秘书。很难去解释他对蔡程昱的感情,如果喜欢过,怎么可以任由他每日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却忍住了去拥抱他的冲动?如果没有喜欢过,为什么会在加班的晚上,悄悄走去对方的办公室,给正在小憩的他盖上衣服,然后看了他一整夜。


这样看龚总其实还是挺渣的。


这一天晚上有个工作会议,龚总在外面吃完晚饭才回来。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对办公室的人难得主动微笑,和总部连线的时候秘书拿错了材料他也不生气,还提醒她赶紧去补救。Lily扯了扯小周的衣服,悄悄吐槽:“你看他身上那味道,像不像你上周买的香水,肯定是追到手了。”


小周无奈地笑,谁会闻不到这恋爱的酸臭味。会议快结束的时候,龚总的手机响了,他毫不在意地点了声音外放,是一个奶气的男孩子的声音,说他带了宵夜给龚子棋,在公司楼下。


“我下去接他吧。”小周站起身。他见过他几次,很少年气的男生,喜欢穿有胡里花俏流苏的卫衣,头发细细软软,笑起来很干净。


“不用,”龚总不知道想到什么,说:“蔡程昱去接他。”


蔡程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恍惚,没有动。


小周慌了:“不,我去就可以了,等会儿蔡秘书还要汇报……”


龚子棋突然变了脸,把钢笔盖往小周这边扔过来,砸在他背后的墙上,发出一声不小的碰撞声。他语气冷漠地说:“我让他去他就得去,你插什么嘴?”


会议室的气氛很紧张,谁也不敢开口,面面相觑。几分钟后蔡程昱才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收拾好面前的材料,向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去楼下接人。


但龚总的脸色更黑了。


之后的议程还算顺利,大家都很少说话,都怕说错什么,像小周那样不小心触到总经理的逆鳞。会议在十点多的时候结束,各自回办公室整理。小周心里不安,在写字楼里到处找蔡程昱,每个可能的地方找了个遍,最后在已经熄了灯的茶水间找到他。


电热水壶在慢吞吞地煮水,他坐在高脚椅上,一边等开水,一边看外面高楼大厦的灯火。他的瞳孔映着那些光点,五彩斑斓的颜色在流动。


小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龚总太幼稚啦,这种胜利者的姿态想给谁看呀,又不是第一次是吧,没几天就分手我们都习惯了,而且我们蔡秘书又不稀罕,追蔡秘书的人都可以从公司门口排到隔壁楼了,对了,Lily说楼下那个设计公司一直想找我们联谊,下周我们……”


“小周。”蔡程昱叫停他,转过头,他眼里斑斓的光凝成了水珠,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他怎么可以喜欢男生呢。


他跟我说他不喜欢男生。


如果其他男生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热水壶里的水开了,蔡程昱走过去,跟被抽空了灵魂一样,慢慢地倒一杯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他的药盒,一片、两片、三片……他倒了一掌心的药,和着热水一起——


“那是开水!”


小周扑过去,把他手中滚烫的开水推开,玻璃杯摔倒在地上,碎片和冒着蒸汽的水溅起,药片散落一地。


蔡程昱呆呆地看着那些药片,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捡起来,放到嘴里干嚼,苦得泪水不停地掉。


小周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砰——”茶水间的门突然被用力地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捉起蔡程昱的一只手,拉到身前。


龚子棋一脸震惊和恐惧:“为什么你还在吃药?”


*


龚总这段恋情又无疾而终了。


在新的对象出现之前,小周他们终于可以专注于工作,轻松了不少。那晚之后,龚总和蔡秘书之间达成了某种奇怪的默契,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以外,他们谁也不理谁。然而他们本来70%以上的交流就是工作。


Lily说,她打听到最近有不少猎头公司在联系蔡程昱,但是他都推掉了。她说:“我要是蔡秘书,肯定出去自立门户,谁会给别人打一辈子的工呀?蔡秘书自己也是有钱人家出生,不缺钱也不缺股份,听说当年是个对自己狠的,自己瞒着家人去参加艺考,还真考上了,报了音乐学校,结果他父母还没找上门打他呢,龚总自己跑去学校帮他改了志愿,要他一起学商科,大学毕业的时候也是啊,蔡秘书家里不支持,他自己攒钱去留学,听说龚总接过这公司,很缺人,书他就不读了,回来陪龚总每天吃泡面熬通宵,好不容易才做到这个规模,哪个兄弟能做到蔡秘书这份上啊?”


商界茶余饭后讨论的轶事听起来感天动地,细究起来不过是龚子棋一直在利用蔡程昱对他的那点好。哪有人有资格去要求另一个人的人生为他而调整?


我们都是有过棱角的人啊。


年末龚总有很多应酬,蔡秘书酒量不好,平时都是小周跟着去,但是一些重要的场合,比如行业的慈善晚宴,蔡秘书还是要去露下脸。


小周在帮龚总订西装的时候,特地给蔡秘书也订了一身。藏蓝色,胸前有一个同色系的领结,上面点缀上漂亮的水晶,衬得他不算明艳的五官清秀大方。酒会上,在社交的繁文缛节之后,众人把蔡程昱簇拥, 他举着葡萄酒杯在他们之间周旋,与他们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龚总身边的好友调侃:“你的秘书可比你受欢迎多了,听说你们明年合同到期,大家都恨不得把自家公司的合同送他办公桌上去。”


龚总笑着说:“如果你想,也可以送一份给他,不用在这旁敲侧听我的意思。”


友人走后,小周忐忑地问龚子棋:“龚总,是您放出风声他要走的吗?我记得蔡秘书的聘任合同上没有什么年限啊?”


他们之间哪有那么多算计,他笃信蔡程昱会帮他一辈子,蔡程昱也真的准备卖命一辈子。


龚子棋望着舞池中间陪一位女性前辈跳舞的蔡程昱,他最近又瘦了不少,挺直背脊的时候,腰后折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在聚光灯下踩着舞步,笑容如春风和煦。所有人都停下聊天,看着他,在光束的中央熠熠生辉,闪闪发亮。


“你说,蔡秘书在我们公司开心吗?”


小周想了想,还是说:“他想留下来,他应该是开心的。”


“才不是,”龚子棋笑得有些得意,好像特别骄傲于自己比别人更懂蔡程昱,他说:“我见过他真正开心的样子,绝不是这样的。”


酒会结束的时候,除了要当司机的小周,他们都有些喝多了,特别是龚总,有点想借酒消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的意思,有人来敬酒他就喝,红的白的混了不少。举办活动的酒店在城市边郊的一个度假村,离市中心开车要两个多小时,天气又不太好,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决定听主办方的建议,在酒店休息一晚。


小周和蔡程昱一起把龚子棋背到房间。喝酒醉的龚总又变成那只心情急躁的小狗儿,捉住蔡程昱的一只手放到脸侧,鼻子动来动去,粘人得很。他说,蔡啊蔡,蔡啊蔡,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吗,蔡啊蔡,他们说我欺负你,我不是对你挺好的吗,蔡啊蔡,你恨我吗,蔡啊蔡,蔡啊蔡。


蔡程昱坐在床边,摸摸他汗湿的头,没有说话。


小周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一场雨。汹涌云潮卷着寒气滚滚而来,蛛网般的闪电当头劈下,惊雷平地而起,豆大的雨水下得喧嚣、冰冷。小周半夜被惊醒,突如其来的降温让他很难再次入睡,客房服务电话也因为线路故障没打通,他只好穿上衣服去前台找人送被子。


谁知打开房门,看到蔡程昱坐在走廊里,抱着膝盖发呆。小周吓得赶紧跑过去,把衣服披在他身上:“老大,老大,你怎么在这……”


随即倒吸一口凉气。蔡程昱的脖子、手腕,所有衣物不能遮挡的地方,都是青紫色的掐痕。他衣衫不整,那个漂亮的领结不知所踪,白衬衫穿得歪歪扭扭,没有扣上的藏蓝色外套让他显得极为瘦小,缩在墙角因为寒冷狼狈地瑟瑟打颤。


他身旁放着一个药盒,里面空空如也。


小周想起了他不规律的吃药时间。


蔡程昱当夜发起了烧,他们不得不天一亮就开车赶回市中心。所幸雨也停了,路况还算良好。蔡程昱一个人坐在车后座,盖上了他们所有的西装,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小的球,一边对着掌心哈气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他的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裹着冷白色的皮毛,心跳慌乱无措。


龚总坐在副驾驶上面无表情。


小周开了一段路,实在受不了车内奇怪的气氛,随口问了一句:“龚总昨晚睡得好吗?”


“喝多了,忘了。”


龚子棋侧过头看向窗外,突然发出一声讥笑,带着嫌恶的语气说:“那群混蛋,昨晚塞了个男人进我房间,恶心死了。”


恶心死了。


小周觉得其实龚总和蔡秘书挺像的。


他们撒谎的时候声音都会颤抖。


他们想哭的时候都会看窗外飞过的风景。


他们都会瞪大眼睛,努力让眼泪不流下来。


*


但即使这样,蔡程昱还是继续在拒绝那些猎头公司的邀请。Lily不可思议的问小周:“天啊,听说那家公司开的年薪都顶咱们这三倍多了,蔡秘书是不是被龚总pua了啊,干啥跟钱过不去?”


小周觉得有道理,pua真是可怕的东西。


这天龚总要去参加一个婚礼,小周去给他开车,到了停车场才看到蔡秘书也在那里,非常惊讶。现在蔡秘书已经几乎不管龚总的事了,本来他在公司的位置相比秘书,其实更像一个副手,说是秘书只是因为他还兼顾了龚总一些生活上的事情。他转投业务之后小周成功上位,替了他的位置。公司里有人在议论,蔡秘书真是养虎为患,去年校招的时候非要给自己配个助理,这不失宠了吗。


上了车和蔡秘书聊起才知道,新人是他俩共同的旧识,他们一起收到了邀请函。但其实这样挺不舒服的,龚总和蔡秘书分别坐在车后座的两边上,明明相隔不过半米,却好像隔了一个天涯。


婚礼在一个西式的小花房里举办,新郎是个中国人,新娘是美国人,意外地般配。龚总和蔡秘书一进场,就有不少人围上来,把蔡程昱抱在怀里揉,逗得他咯咯咯笑个不停。


小周还是第一次,看他像个受宠的孩子。


大眼睛的男人嫌弃地说:“我们蔡蔡怎么瘦成皮包骨了,龚子棋你是不是没好好照顾他?”


“子棋哪敢啊,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听哥的,你俩赶紧去休个假。”高鼻梁的男人走过来,手搭在大眼睛男人的肩上,伸手捏了捏蔡程昱的耳垂,宠溺地笑。


龚子棋和蔡程昱心照不宣地齐声答应下。后来又过来很多人跟他们打招呼,有的会起哄他俩,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结婚;有的会心疼蔡程昱瘦得脱相的脸,把龚子棋臭骂一顿;有的只是和他俩拥抱,红了眼睛,感叹一句,都长大了。


真好,真好。小周不知道为什么心生感慨。如果他们都不长大,一直被这样爱着,该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虽然现场只摆了几桌,接待亲属和朋友不过几十个人,但是婚礼很热闹。新郎在台上哭得话都说不出来,台下大家反而在笑,气得新郎抢过捧花砸向台下,白色的铃兰花瓣撒满了小小的会场。最后晚宴开始的时候,喝了点酒的新郎突然拿着吉他跑上台,点了几个人,说:“你们几个,快上来和我一起唱首歌。”


蔡程昱便被起哄着上了台。那是小周第一次听蔡秘书唱歌,其实他不太懂得欣赏那类型的音乐,也听不懂意大利语,但他想蔡秘书应该是唱得很好的。他想起了很多美好的事情,周末黄昏被风吹起的纱帘,火红的夕阳,茶几上翻了一半的书本,披荆斩棘之后,疲惫的恋人眼神平和,伸出手拥抱。


Il libro dell'amore suona

Nasce così la musica

A volte un po' banale sto

A volte è solo stupida

E ma

Mi piace quando la canti tu

E tu di più

Tu puoi cantarmi il cielo al blu *


小周用手机录下这次即兴的表演。他放大自己手机摄像头的倍数,才看清台上的蔡程昱一边唱一边红了眼睛。他又把摄像头移向宾客席,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听,或者跟着哼歌,包括他们的龚总,他表情哀伤,沉醉于此,好像想到了很多过往。


这真是首温暖、悦耳,但是又让人流泪的歌。


第二天,小周听说蔡秘书终于提交了辞呈。


*


因为突然的工作交接,小周加了好几天的班。也是因为这次交接,他才知道蔡程昱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打包好所有的工作资料,很多手机号码早就给了小周,龚总工作上、生活上的许多事情他也在潜移默化中了如指掌。原来离开是蓄谋已久的事情,只是需要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周一直不知道,那根稻草是什么。


蔡程昱搬家的那天,小周去帮忙,和搬家公司一起把纸皮箱一个个搬上小货车。最后一辆车装满,蔡程昱让司机在小区门口等一下,他很快就来。


车开走后,他开了一罐罐头,放在公寓楼下的一棵树后面,没一会儿,一只虎斑美短从林子里钻出来,长得还挺威武,眼睛上挑,四肢修长,瞥了一眼蔡程昱就当是感谢他的进贡。


“你看它长得像不像你们龚总?”蔡程昱笑着问,蹲下身揉揉猫的后颈。他今天穿了一件有胡里花俏流苏的卫衣,细软的头发没有做造型,也没有戴眼镜,看上去像个软绵绵的大学生。


“是有点。”


“我注意很久了,流浪猫,之前想带它回家养,它还不肯。”正在进食的猫抬起头,好像听懂了,冲蔡程昱“喵”了一声。它知不知道这是它最后一次见蔡程昱了呢。


蔡程昱背对着小周说:“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我申请了国外的学校,秋季入学,在那之前会去国外转转,身体也没什么问题,其实呀,之前你们看我吃的那些药,都是综合维生素而已,我看你们都不敢问我,离开这行业之后,我肯定会活得你们长久。”


小周被他逗乐:“你吃那么多综合维生素干什么?”


“我读大学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同性,子棋带我去治疗,你应该听说过,治疗性取向偏差跟治疗网瘾一样,无非就是电击、药物和催吐,我们什么都不懂,被骗了,花了大几万什么都没治好,还产生了点药物依赖,最后还是子棋投诉到工商局才知道那些卖得超级贵的药其实都是综合维生素。不去喜欢一个人真的是很难、很难的事情,从那以后每次觉得喜欢他喜欢到难受了,我就吃药,这样我就会想起那段时间每天被电击的痛,一个人在黑暗的、狭小的房间里,像有几万只蚂蚁爬满全身……就不会那么喜欢了。”


“老大……”


蔡程昱又倒了些矿泉水在掌心,给小猫舔,云淡风轻地说:“我以前觉得,喜欢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任何人都无关,能待在他身边我就很开心了,只要我足够冷静,他不会有任何负担。”


所以他把自己冰封起来。


“可是呀,那天参加川哥的婚礼,我发现,我还是向往爱情啊,我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他的肩膀轻轻地颤抖:“我看到了爱情美好的样子,我怎么可以忍受自己不能拥有它?我就是这么自私和贪婪的一个人啊。”


“不是的……”小周想辩驳,但他不知道是为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去辩驳。


蔡程昱站起身,拍拍牛仔裤,表情轻松:“没关系啦,以后有什么事再打电话给我。”他看看脚下已经吃饱在舔爪子的猫:“像龚子棋的猫,我要走了,你跟不跟我走?”


猫脑袋侧向一边看他,不为所动。


“算了。”蔡程昱无奈地过去给了小周一个用力的拥抱:“照顾好他,祝我以后再也不会爱上直男。”


“嗯,祝你以后再也不会爱上直男。”


然后蔡程昱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周擦擦眼角的湿润,模糊中他看到那只虎斑美短突然飞似的追上了蔡程昱,和他一起上了小区门口的那辆货车。


小周想,这是故事最好的结束方式,蔡程昱有钱、有能力、有猫,还有新生活,他会过得很好。


*


这就是一个关于蔡程昱离开的故事。


那龚总怎么办呢?


他在蔡程昱离开几天后突然发作,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他的离开,但是不安的小狗怎么可以找不到自己熟悉的气味,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急得团团转,他哭泣,他烂醉,他把自己的办公室砸的稀巴烂,他想蔡程昱想到快要发疯,他歇斯底里地问小周——


“为什么他要离开我?”


龚总真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你又不爱他……


“我爱他,我爱他,我很爱很爱……”


龚总躺在沙发上,像个孩子一样蜷缩起来,不停地发抖,一直在重复自己有多爱蔡程昱。


小周感到很悲哀。他叹气,如果你爱他,那我该怎么向你解释蔡程昱离开的原因。





(被大家骂得我把end.改成了tbc.…


*那首歌是《爱之书》,我在声里面最喜欢的一首四重。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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